星期四, 十二月 22, 2005

爱--你给了吗




謹以此文獻給像我一樣流浪在外的子女們

遊蕩了這麼多年,從東到西,又從北到南,一年又一年,我在長大,知識在增加,世界在變小,家鄉的母親在變老。二十一年前母親把我送上了火車,從那以後,我一刻也沒有停止探索這個世界, 二十年裡,從北京到上海,從廣州到香港,從紐約到華盛頓,從南美到南非,從倫敦到雪梨,我遊蕩過五十多個國家,在十幾個城市生活和工作過。每到一個地方,從裡到外,就得改變自己以適應新的環境, 而唯一不變的是心中對母親的思念。

IP電話卡出現後,我才有能力常常從國外給母親打電話,電話中母親興奮不已的聲音總能讓我更加輕鬆地面對生活中的艱難和挑戰。然而也有讓我不安的地方,那就是我感覺到母親的聲音一次比一次蒼老。過去兩年裡,母親每次電話中總是反覆叮囑:好好再外面生活,不要擔心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想著回來,回來很花錢,又對你的工作和事業不好,不要想著我……說得越來越囉嗦,囉嗦得讓我心疼,我知道,母親想我了。

母親今年七十五歲。

我毅然決定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擱下心裡的一切計劃,扣下腦袋裡的一切想法,回國回家去陪伴母親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想,只是陪伴母親。從我打電話告訴母親的那一天開始到我回到家,有兩個月零八天,後來我知道,母親放下電話後,就拿出一個小本本,然後給自己擬定了一個計劃,她要為我回家做準備。

那兩個月裡母親把我喜歡吃的菜都準備好,把我小時候喜歡蓋的被子「筒」好,還要為我準備在家裡穿的衣服……這一切對於一個行動不方便的,患有輕微老年癡呆症的75歲的母親來說是多麼的不容易,你肯定無法體會。 直到我回去的前一天,母親才自豪地告訴鄰居:總算準備好了。

我回到了家。在飛機上,我很想見到母親的時候擁抱她一下,但見面後我並沒有這樣做。母親站在那裡,像一隻風乾的劈柴,臉上的皺紋讓我怎麼也想不起以前母親的樣子。母親花了整個整個的小時準備菜,她準備的都是我以前最喜歡的。但是我知道,我早就不再喜歡我以前喜歡的菜。而且母親由於眼睛看不清,味覺的變化,做的菜都是鹹一碗,淡一碗的。母親為我準備的被子是新棉花墊的,厚厚的像席夢思,我一點也不習慣, 我早就用空調被子和羊毛被了。

但我都沒有說出來。我是回來陪伴母親的。

開始兩天母親忙找張羅來張羅去,沒有時間坐下來, 後來有時間坐下來了,母親就開始囉嗦了。 母親開始給我講人生的大道理,只是這些大道理是幾十年前母親反覆講過的。後來母親還講,而且開始對照這些道理來檢討我的生活和工作。 於是我開始耐心地告訴媽媽,那些道理過時了。於是母親就會癡呆呆地坐在那裡。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我發現母親由於身體特別是眼睛不好,做飯時不講衛生,飯菜裡經常混進蟲子蒼蠅,飯菜掉在灶台上,她又會撿進碗裡,於是我婉轉地告訴母親,我們到外面吃一點。母親馬上告訴我,外面吃不乾淨,假東西多。

我又告訴母親,想為她請一個保姆,母親生氣地一拐一拐在房間裡辟啪辟啪地走,說她自己還可以去給人家當保姆。我無話可說。我要去逛街,母親一定要去,結果我們一個上午都沒有走到商場。 每當我們討論一些事情的時候,母親總以為兒子已經誤入歧途,而我也開始不客氣地告訴母親,時代進步了,不要再用老眼光看東西。

和母親在一起的下半個月,我越來越多地打斷母親的話,越來越多的感到不耐煩,但我們從來沒有爭吵, 因為每當我提高聲音或者打斷母親的話,她都一下子停下來,沉默不語, 眼睛裡有迷茫——母親的老年癡呆症越來越嚴重了。

我要走前,母親從床底下吃力地拉出一個小紙箱,打開來,取出厚厚的一疊剪報。 原來我出國後,母親開始關心國外的事情,為此他還專門訂了份《參考消息》,每當她看到國外發生的一些排華辱華事件,又或者出現嚴重的治安問題,她就會小心地把它們剪下來,放好。她要等我回來,一起交給我。她常常說,出門在外,要小心。幾天前鄰居告訴我,母親在家看一曲日本人欺負中國華人的電視劇,在家哭了起來,第二天到處打聽怎麼樣子才能帶消息到日本。那時我正在日本講學。

母親吃力地把那捆剪報搬出來,好像寶貝一樣交到我手裡,沉甸甸的,我為難了,我不可能帶這些走,何況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可是母親剪這些資料下來的艱難也只有我知道,母親看報必須使用放大鏡,她一天可以看完兩個版面就不錯了,要剪這麼大一捆資料,可想而知我正在為難,這時那一捆剪報裡飄落下一片紙片。

我想去撿起來,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先撿了起來。

只是她並沒有放進我手裡的這捆剪報裡,而是小心地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媽媽,那一張剪報是什麼?給我看一下。」我問。

母親猶豫了一下,把那張小剪報放在那一疊剪報上面,轉身到廚房準備晚餐去了。

我拿起小剪報,發現是一篇小文章,題目是「當我老了」,旁邊的日期是《參考消息》2004年12月6日(正是我開始越來越多打斷母親的話,對母親不耐煩的時候)。文章擇選自墨西哥《數字家庭》十一月號。我一口氣讀完這篇短文:

當我老了

當我老了,不再是原來的我。請理解我,對我有一點耐心。

當我把菜湯灑到自己的衣服上時,當我忘記怎樣繫鞋帶時,請想一想當初我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你。

當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你早已聽膩的話語,請耐心地聽我說,不要打斷我。你小的時候,我不得不重複那個講過千百遍的故事,直到你進入夢鄉。

當我需要你幫我洗澡時,請不要責備我。 還記得小時候我千方百計哄你洗澡的情形嗎?

當我對新科技和新事物不知所措時,請不要嘲笑我。想一想當初我怎樣耐心地回答你的每一個「為什麼」。

當我由於雙腿疲勞而無法行走時,請伸出你年輕有力的手攙扶我。就像你小時候學習走路時,我扶你那樣。

當我忽然忘記我們談話的主題,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回想。其實對我來說,談論什麼並不重要,只要你能在一旁聽我說,我就很滿足。

當你看著老去的我,請不要悲傷。了解我,支持我,就像你剛才開始學習如何生活時我對你那樣。 當初我引導你走上人生路,如今請陪伴我走完最後的路。

給我你的愛和耐心,我會抱以感激的微笑,這微笑中凝結著我對你無限的愛。

一口氣讀完,我差一點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時母親走出來,我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母親原本是要我帶走後回到海外自己再看到這片剪報的。我隨手把那篇文章放在這一捆剪報裡。然後把我的箱子打開,我留下了一套昂貴的西裝,才把剪報塞進去。

我看到母親特別高興,彷彿那些剪報是護身符,又彷彿我接受了母親的剪報,就又變成了一個好孩子。母親一直把我送上出租車。

那捆剪報真的沒有什麼用處,但那篇「當我老了」的小紙片從此以後會伴隨我。 現在這張小紙片就在我的書桌前,我把它鑲在了鏡框裡。

現在我把這文章打印出來,與像我一樣的海外遊子共享。 在新的一年將要到來的時候,給母親打個電話,告訴她你一直想吃她老人家做的小菜……

2004年12月28日
ND.jeff 連

星期六, 十二月 17, 2005

我爱中文

非常累,思绪混沌,不能读书只想找人聊天,但是朋友不是没出现,不然就是出现的却都没有空。所以就上网看部落客,发现这个世界好的部落客真是太多了吧?有些仁兄明明在发牢骚也可以让人读起来像在吟诗作对,害我不禁想把别人的好作品全都放到自己这里来了.嘿嘿!!! 其实已经抄录了几个,这样我的部落客可就生色多了。希望他们不介意让我将他们的心情作品等等拿来这边与朋友们分享。

真想有时间好好在去学习中文啊!但是生活逼人,委实没那个时间和闲情!只怪学生时代不用心,基础没打好,现在脑海里只装着有限的字库,想要来个风花学月也显得捉襟见肘,用词生涩。

希望能够一直进步,写下更多的感动。

星期五, 十二月 16, 2005

你是永远

刚才在边吃晚餐边浏览部落客,无意中看到了一篇英语短文,是一位上海小姐的部落客里看到的,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将之抄下,却不小心将它给关闭了,拼命的再想找回,奈何伊人芳踪已逝。现在就只能大概的把那篇短文写在此了。(这算不算是抄袭???)

I HAVE THREE THINGS
THE SUN, THE MOON
AND YOU

THE SUN IS FOR THE DAY
THE MOON IS FOR THE NIGHT
AND YOU - IS FOR-EVER

希望大家珍惜大家。

星期一, 十二月 12, 2005

回乡偶书

相隔了差不多四个月,昨天又回到了久违了的家乡赶赴朋友的结婚喜筵,然后在朋友家里住宿一晚。今天早上一如往常的和朋友豪驾车去港口打包最爱吃的鲜虾咖厘饭,然后去椰脚咖啡店喝早茶。
一踏入咖啡店里就遇到一位爸妈以前相熟的顾客,他热情的拉住了我的手问好,话题马上就扯到了爸妈身上去,让我不由自主的又心里一阵刺痛。爸妈的善良使他们在家乡备受爱戴,许多人在他们过世四年后的今天还无尽嘘叹为何像他们那样好的人会早逝。但是这样却让我不敢去面对他们,因为我害怕这样子会勾起我压抑着的伤悲。

所以我寒暄了几句就找个桌子和豪坐下。

坐下来不久后,却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和妈妈从小一起长大的前辈,我已经忘记要如何称呼他。他带着佝偻的身躯一拐一拐的慢步走了进来,一眼就认出了我,他挥了挥手,令我疑惑的是他的动作竟是如此的缓慢,莫名的伤感又不禁油然而生,眼眶感觉像有泪水颤动,我赶紧起身却又机械式的握住他的手,我恨自己为何会这个样子,像是在和客户礼貌上的握手。


他缓缓地说:阿锦的孩子啊!你回来了
说是的朋友结婚我昨晚回来喝喜酒,住在朋友哪里。他就像许多人一样不肯定的问我妈的另外第几个孩子好吗;问我其他孩子都有小孩了吗?中学时期的我因为帮忙爸爸,经常需要逐家逐屋的去送杂货写订单,所以许多长辈对我的印象蛮深的,倒反而不记得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寒暄了几句后他老人家突然说了一句我不解的话:巴头三虎啊!就只剩我了。。。我最老了,却就只剩下我。。。

妈是虎年出生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何他会说“巴头三虎”。他对我说他和妈还有“阿忠”都是巴头人,同时生于虎年,而妈过世后不久“阿忠”也
“去了”。
我对“阿忠”完全没有印象,也没听说过“巴头三虎”的事,我想这样子就更加证明了我是个不肖子吧!我一直都在忽略爸妈,不然爸妈肯定会提起吧!
妈走了後从爸哪里我感受了丧偶的悲伤,但是这时我也深深的体会到了与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诀别后的悲哀。眼看这他散漫的目光无力的说话,我知道我又要意志崩溃了。
强自忍耐住负面的情绪我转过头对豪说这位是我妈的好朋友好哥哥,我想要借阿豪来转移我的思绪,令自己不会眼泪缺堤而出。跟豪几句对话后情绪总算稍微平复,这才又问他老人家为何看似双脚无力。他叹气的说到人老了百病缠身,尤其是这个关节炎令他受尽折磨,也迫使他不能再出海捕鱼,甚至现在连走起来也都剧痛难当。因为他失业了(他也早已经过了退休年龄),无亲无戚的他现在也只能委居朋友的家,麻烦朋友照顾。

后来我们又聊了好一阵子,我也默默地听这着他说的前尘往事,我已经不能再听到妈说自己故事了,所以我是如此渴望的想尽量的要从他那边知道更多。

从前他是一个朴实纯真的乡下人,笑容常挂在脸上的在街上骑着脚踏车。但是今天,他由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的笑容;我感受到的是孤独和对生命的无奈。

拿出手机我拍下了他的侧面照,临走前我用力的搂住他的肩膀,因为我要在有生之年抱住妈的大哥,就像抱住妈一样。

上车之前我再次拿出手机拍下早上喧哗的街道,老家卖了我们的根也已经渐渐脱离这块曾经熟悉的土地,我已经不能够时常回来了,如今就只能在每一次的短暂逗留后,从相片里找寻儿时的记忆以及离开后的转变。


后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再。

我知道现在就算撕心裂地声声后悔已经是都太迟,但是我是多么怨恨上天不能让我们在失去妈的觉悟反省之后,给我们机会好好对待爸!为什么却在相隔短短的一个月内也将他给带走。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请上天大发慈悲一定要让他们携手相赴西天。

我希望朋友们,好好对待你们的父母,留心倾听他们的说话;以后你们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