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二月 06, 2020

拖着回忆的鞋

网图侵删


小时候,我穿过人字拖,可是由始至终,我都不喜欢。

拇指与食指夹着,穿着的部分形成一个人字,所以叫人字拖。有人说它实用方便,我觉得方便是对的(有什么拖鞋穿起来不方便的吗?),实用哪一方面我无法理解。

它平底,无法吸收走路时对脚跟形成的压力,虽然大部分拖鞋也都不是针对这个问题而设计,人字拖底部显得太薄了点。

人字拖要夹着走,脚趾摩擦激烈的话会脱皮,会痛;更重要的是不耐用,而且一旦需要急步跑,没两下“胶带”就裂掉了。

我小时候就是时常因为人字拖胶带突然裂掉,“扑街”受伤,必须改穿其他类型的拖鞋。

我穿鞋的时候喜欢轻松自在,不必想着要夹着脚趾,还要使力夹紧。或许穿久了会有潜意识,脚趾头会自动调整,我不打算浪费时间去适应。

鞋子终究有保护脚的职责在身,人字拖太单薄,如果东西砸下来,肯定就要血溅当场!基于安全的考量,我也不穿人字拖。

从小,我只看过父亲穿一种拖鞋,那就是Bata拖鞋。父亲对它情有独钟,不止在家里,即使工作和外出喝茶吃饭,一天都穿着它。

后来我也穿一样的拖鞋,但是因为款式有点老土,我并不是所有场合都穿着它。长大后,我移情别恋,告别Bata拖鞋。

可是Bata拖鞋在我的记忆中永驻,因为它是父亲喜爱的拖鞋。

再次兴起穿Bata拖鞋是因为前首相,他穿着Bata拖鞋出席活动,顿时引起一股骚动!许多人跳出来大声说:我也是穿Bata的!

父亲估计没想到自己穿着过一生的拖鞋,竟然在多年以后还存在,并且继续热销中。

我也再次穿上了Bata拖鞋。

这拖鞋有什么好?还是要用李宗盛的鬼迷心窍来总结。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胶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活得像一个,我最敬爱的父亲。

星期二, 二月 04, 2020

卖膏药



网图侵删


小时候,时常会有[打拳卖膏药]的江湖人出现在家乡的夜市。我喜欢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其实就是喜欢看他们打功夫。

似乎要卖膏药,就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功夫了得,这个逻辑没人怀疑过。

这些江湖人说的那一套话,大概就如:

小弟今天路过此地,不是要跟你要盘缠,小弟只想要表演几套祖传的功夫....小弟自三岁开始学功夫,到今日已经有五十年,空手碎砖轻而易举,胸口碎大石不下几百,今日有幸在这里给大家表演......

是的,这种表演,百看不厌,到最后江湖人还是会拿出盘子绕圈子,要盘缠。一轮厉害的功夫打下了,大家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也乐意掏钱给江湖人。

有些江湖人有备而来,带着家传“铁打油”售卖,表演的过程中,江湖人会证明给大家看,练功受伤,涂一下家传“铁打油”,就不怕伤及筋骨。反正我们都相信,即使没练功夫,也没有每天骨折,家里都收藏好几瓶家传“铁打油”。

我喜欢看这种表演,也喜欢家传“铁打油”热辣辣又“很香”的味道。然而,现在家里没有“铁打油”了,有事情都看医生,做复健。

许多年没再看到江湖人的表演,胸口碎大石被搬上荧幕表演,电视上看到的,远远不及小时候在夜市里看的真实表演。

踏遍青山人未老,江湖人,保重!


**小时候听长辈都把跌打油说成“铁打油”,我们沿用至今。

在福建话里,铁和跌的发音差很多,而“铁打”就是“用铁打出来的人”的意思。涂了“铁打油”就会变成铁打的人(钢铁侠)嘿!

涂了会跌倒,谁要买啊?

星期一, 二月 03, 2020

家乡的鸡饭

 


這一包烏漆抹黑的東西,就是我魂牽夢縈,朝朝暮暮都在懷念的家鄉雞飯。

嘗盡馬來西亞出名的雞飯,不管是華人的海南雞飯或者馬來雞販,我覺得最好吃的雞飯就是家鄉的雞飯。想起家鄉雞飯的口感和麻油香,入口即溶的油飯,以及細嫩的雞肉,再無雞飯帶給我同一等級的享受。

家鄉最好吃的雞飯,是由一位叫“阿粉”的餐館老闆自創,我們都直接將這個雞飯稱作“阿芬雞飯”。

每天凌晨5點阿粉就開門做生意,而且一開門即見人群,村裡的人從四面八方到來打包雞飯,多數是買回家給即將上學的孩子們吃。

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去阿粉打包,因為膽子小,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忙碌的阿粉說,阿粉又沒留意先後,所以等了一個小時都沒買到,結果是母親自來參觀質問阿粉為何讓小孩子等那麼久,當時自己也覺得好委屈。

長大後,我特別喜歡取號碼等候,因為沒有插隊的煩惱。

父親每天早晨看完報紙,就會步行到阿粉找朋友吃早餐,可說是風雨不改。我有時候也陪他一起來,父親和朋友聊天,我則自顧自的吃雞飯,對大人們的話題並不留心聽。

在餐館裡的檔口售賣雞販的是阿粉的女兒,比我大好幾歲,名字不詳,我特別喜歡看她幹活的樣子。她手腳靈活,打包雞飯的活她一手包辦,後來生意越來越好,她姐姐才加入幫忙盛飯。

以前的人不管打包什麼都是用報紙,包括我家雜貨店也一樣。所以我們時常需要利用空閑時間來割報紙,將報紙割成適合的尺寸來包貨物。

報紙在阿粉雞飯成功史的角色舉足輕重,沒有它阿粉雞飯準要丟了一些韻味。

打包的第一步驟就是先攤開報紙,上面鋪上一張透明塑膠紙(看圖一),然後用一個小碗將鍋裡面的油飯撈出來,再將碗使力的往報紙上一蓋,一個漂亮形狀的飯糰就落在報紙上了。

油飯是阿粉雞飯的精華,又香又滑不再話下,經過多年觀察阿粉女兒打包雞飯的過程,一鍋熱騰騰的油飯從廚房拿出來時,阿粉女兒都會拿起一瓶麻油(香油)往油飯裡倒,然後不斷攪拌均勻,一鍋油飯頓時香氣四溢,整個餐館都聞到!這麻油香絕對是阿粉雞飯的精華!

阿粉雞飯的特色是在雞飯裡,絕對看不到一塊雞骨頭。阿粉對顧客負責,知道很多小孩都愛吃他的雞飯,所以每一塊雞肉都去骨頭,讓小孩吃得開心,父母也放心。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尤其是我這種不會去骨去殼的人來說,吃阿粉雞飯一氣呵成,無需半途停下來處理雞骨。

我喜歡看“阿粉的女兒”(如果我知道她的名字,這文章應該少了百來個字)去骨頭的過程,沒見過的人不會明瞭有多神奇。

她迅速轉動刀身,左拍右切,一根骨頭就脫離雞肉;或者是一塊雞肉就脫離骨頭....然後她頭也不回,眼睛也不必看,隨手用刀一掃,骨頭已經落入身旁的塑膠桶裡面。

雞肉切好後,阿粉的女兒再用刀背拍打雞肉,拍扁雞肉後,左手輕輕壓住雞肉,然後右手的刀火速往雞肉和砧板之間切入, 提起,然後移到油飯上方,刀身微斜,左手將雞肉滑下,放在油飯上。這一手絕學,在熱鬧的餐館裡黯然神傷,甚至不會有人在意。

放下刀後,阿粉的女兒拿起面前拍成一線的調味料,此起彼落,加入醬油和黑醬油後,再抓起金黃色的蒜片,灑在雞飯上面,家鄉雞飯完成了。

蒜片/网图


說到炸蒜片,我每次都要求加多一點,實在太香了!我離開家鄉後,再也沒見過雞飯加炸蒜片的。

平常人打包飯的形狀都是呈三角形的(圖二),阿粉的雞飯卻是四方形,愛屋及烏,我打包飯的手法也是偷師自阿粉,可惜現在沒飯,無法露一手拍照,嘿!

如果雞飯加辣椒,阿粉的女兒就會在打包好的雞飯撕下一小塊報紙做記號,不必說,時至今日,我還沿用這個記號方式。

如今阿粉已經去世,他的女兒也搬離家鄉,不知所蹤。我多番打聽也毫無頭緒。家鄉裡有人模仿阿粉雞飯,可是只得其表、不得其精華,食之無味。無論如何,整個雞飯的打包過程也算給保留下來。

有生之年多希望還可以吃一口阿粉雞飯,那是父親也喜歡的雞飯。

图2.网图侵删